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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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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暗無光的地下室裏,燃起的蠟燭將男人的身影映在墻壁,尖嘴面具和鴉羽大氅讓那道影子不成人形,宛如化人的報死鳥,即使是暖黃的燭光也無法將其染上任何明亮的色彩。

男人取下面具,一絲不茍地解下鴉羽大氅和羽織,將上身裸.露出來。

下一秒,他提刀面無表情地砍斷了右臂。

伴著胳膊落地的沈悶聲音,燭火猛的跳了一下。

男人在燭光裏閉上眼睛,神情不見疼痛造成的猙獰,臉頰也沒有冷汗流下,宛如砍斷的並非自身肢體,又或者毫無痛覺。

血液在離開人體之前,被砍斷的位置便有血肉自動地快速凝聚成形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出失去的右臂。而同樣,落地的右臂,也靜悄悄地生長出了人體。

右臂的血肉量與所消耗的阿爾塔納不多,等男人再次完好無損時,地上的右臂才剛長出來半個身子。

男人後退一步坐到椅子上,沒有立刻穿上衣服,而是繼續閉著眼。

右臂長出身子的速度猛然加快,在慢悠悠飄出來的煙氣裏,很快有了具體的人形與模樣。

片刻後,地上的人睜開了那雙琥珀綠的眼睛。他擡起頭與椅子上垂頭的男人對視,微微笑了一下。

他們有著相同的模樣,唯一的不同只有瞳色。

“吉田松陽。”虛開口喊出他的名字,同樣微微笑了,雖然是同樣的面容同樣弧度的笑,但意味卻截然不同。

他將鴉羽大氅甩給對方。

掀起的風差點將蠟燭吹滅,翻身站起的青年接過大氅,將自己牢牢地包裹在內,溫文爾雅的村塾教師目光掃過地下室,落到正慢條斯理重新穿好衣服的男人身上。

“真奇妙。”他含笑感嘆一句,被那雙猩瞳盯了一下,面色不變,反望回去,“接下來,辛苦你了,虛。”

他們在昏暗的空間裏對視,心跳與呼吸是重合的節奏,就連所思所想也全然一致,眼瞳都是極艷麗的色彩,猩紅象征死亡與殺戮,琥珀綠代表善意與溫柔——

虛伸手撫上胸口,目光不搖不移,道:“確實奇妙。”

“那我出發了。”吉田松陽沈靜地說。

他轉身踏出一步,身影瞬間消散為璀璨的、繁密的淺金色光點,宛如數不清的星光灑落。

而虛重新戴上尖嘴面具。

……

吉田松陽出現在擂缽街的角落裏。

鴉羽大氅已經被替換了淺藍色的羽織和米色的內襯,他慢悠悠地揣起手,邁開步子,看似漫無目的、實則目標明確地向擂缽街的一個方向走去了。



“環境真糟糕啊。”白橡發色的青年緩步走在布滿瓦礫的路上,單個金屬折扇抵住下巴,“黑.惡.勢.力.太多,只能先把這裏的清理放到後面了。”他拉長聲音,“要是有誰能把這裏統一就好了——”

“真是慈悲為懷的教祖大人。”跟著他的伏黑甚爾幹巴巴地誇讚一句,因為不被允許獨自行動,在這一路上暗地裏視線不斷,心情有點不太好,“這裏可是政府也放棄的地方,你們連這種地盤都想要嗎?”

“對那個人來說,這是不完美的汙垢。”在透露[黑幕]的存在後,童磨完全不掩飾了,語氣輕快,“雖然我和同僚們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麽目的呢~”

擂缽街原本是政府用來辦工廠和秘密設施的地方,在大爆炸後湧入這裏的不法分子們逐漸形成團體,高瀨會和GSS這兩個大團體在擂缽街的經營是港口Mafia也不願貿然動手的;但遲早有一天,這些瞎搞的家夥都會消失。

這是神名深見的決定。

伏黑甚爾不耐煩地歪了歪頭,他只在幾年前來過橫濱一次,碰見個擁有奇怪能力的異能者殺手,差點吃了虧,之後就沒再來了。

想到這個,他開口:“要不在這撿幾個有異能的人?教裏都是普通人,到時候發生沖突,指不定全死光了。”

“哎呀,甚爾君,竟然會為萬世極樂教著想。”童磨有點驚訝地揚眉,“我替大家謝謝你~”他笑著說,“不過這個不用擔心——年輕人們,總是樂於接受新事物的。”

“……”伏黑甚爾古怪地望著他,明白過來,“你確定?那可是板上釘釘下一任五條家主的六眼。”

五條悟,百年一遇的六眼、僅僅是誕生便改變了世界平衡,使詛咒力量明顯增強;伏黑甚爾在還是禪院時,半湊熱鬧地去看了一次,對那個小鬼印象深刻。

在伏黑甚爾眼中,擁有咒力、自恃上等的咒術師們,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可笑又可恨的家夥。

即使是五條悟,也是那些人們的一員。

“別這麽悲觀嘛~”青年微笑,“夏油君也是很出色的咒術師,五條君和他一起,說不定真的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們改變咒術界呢。”

“而且時代已經變了,”他晃了晃扇子,說,“封建餘孽完全是不必要的存在!”

無論多少次,聽你這麽個咒靈說這種話都很微妙……伏黑甚爾移開視線,剛才的交談中他們並沒有停步,而是繼續往前走著,深入擂缽街,那些視線也散去了。

童磨說是考察橫濱,但晃了一圈,對擂缽街很感興趣地直直朝著這來了,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想看什麽,想著豐厚的雇傭金,倒也很老實地跟著做護衛。

暫時結束交談後,童磨的步子仍舊邁得慢悠悠,姿態閑適,好像郊外踏青,再前行一段距離後,他們要拐彎了。

淺棕色長發的青年從那塊擋路的建築碎片後轉過來,神情溫和,原本望著另一邊的眼睛轉向兩人,彎起眼睛一笑。

“中午好,兩位。”

伏黑甚爾肌肉緊繃,神情警惕中又帶點困惑。

對方很危險。生存至今的敏銳嗅覺這樣告訴他,但直覺又提醒他對方也許並無害處,反而如同淺笑著的氣質那樣溫柔無害——擅長掩飾的家夥嗎?這家夥和童磨一樣,手上不知沾過多少人的血。

“中午好~”不管伏黑甚爾的警惕,童磨歡快地和青年搭話,“我是童磨,是萬世極樂教的教祖。”

伏黑甚爾:“?”

“我是吉田松陽。”長發青年輕輕地擺開羽織下擺,禮貌地微笑著,琥珀綠的眼睛笑意盈盈,“曾經是一名村塾教師,不久前才來到橫濱。”

伏黑甚爾:“??”

“那真是太巧了!”白橡發色的青年面露興奮之色,張開鐵扇,琉璃般的彩眸光華流轉,“我這裏正巧需要能教導孩子的老師呢!您對重回教師崗位有興趣嗎?”他快樂地說,“待遇從優,一切好商量~”

“真是熱情的邀請啊。”自稱為“吉田松陽”的青年笑道,“當然願意,童磨先生。”

伏黑甚爾:“……”

伏黑甚爾眼神死。

再看不出來兩人早就認識他就是傻,但是——這麽快?就互相介紹然後邀請成功?在他面前?

“這位是伏黑甚爾,是工作非常認真的很厲害的人。”童磨為吉田松陽介紹自己用錢留住的“保安”,“對了、松陽很擅長對付小孩哦,甚爾君你有機會可以向他請教~”他補充道。

“伏黑先生你好。”吉田松陽轉向伏黑甚爾,柔和地微笑著,“我只是教過問題學生,所以經驗豐富而已。”

“……你們至少認真地演一下吧。”被兩個一夥的人盯住,「天與咒縛」覺得手癢,“我還沒答應入夥,完全不想知道太多——敷衍過頭了!”

“這也不算大秘密吧。”童磨輕快地說,“松陽是我在擂缽街發現的教師,正好適合兒童援助中心的工作,所以就很愉快聘請了他——就是這回事,甚爾君。”

“……好的,就是這回事。”伏黑甚爾面無表情地重覆一遍,“接下來還要在橫濱待多久?”

“大概還要一段時間。”童磨做思考狀,“畢竟還要籌劃在橫濱的發展嘛~”

“我之前來擂缽街,也遇見了流浪的孩子們。”吉田松陽附和地說道,“這裏實在是不適合孩子成長的地方,希望能好好地讓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。”

……你們可是有[黑幕]的不明組織,別這麽自然地說要大發善心的話啊!

被迫聽他們自顧自說話的伏黑甚爾已經懶得去吐槽了。



在吉田松陽正在與童磨進行“偶遇後的交談”時,虛已經整理好衣服,踏出了地下室。

雖然來到港口Mafia的時間很短,但無論是誰都知道他的外表特征,僅僅是見到影子都屏聲靜氣當場立正,眼都不敢眨、也不敢擡頭去看,直到那腳步悄無聲息的男人離開,才猛地從胸中吐出憋著的氣。

白日裏很少有人見到虛在大樓裏活動,對方總是接到命令去殺人去肅清,沒有任務時便待在地下室裏,沒有任何主動意義上的存在感。

穿著和服的女性從走廊另一邊轉過來,顯然是沒想到會在這遇見虛,而露出了明顯的楞了一下的表情。

“虛閣下。”尾崎紅葉,雖然才18歲便已經是港口Mafia的老人,禮貌地向這位直屬於首領的暗殺者頷首問好。

猩紅眼瞳的男人漠然地瞥她一眼,竟然停了下來。

“你忠誠於首領嗎?”他問。

原本掛著禮節性的微笑、等待這位漠然擦肩而過的年輕女性,瞳孔放大,動搖的震驚神情浮現在臉上,隱約能窺見突然問詢下不可掩藏的、真實的憎恨。

“我當然是港口Mafia的成員。”她很快露出謙和的、柔弱的笑。

“是嗎。”意味不明的這樣一句過後,虛移開視線,再次邁開步子,“我很期待。”

他離開了。

而僅僅便是這麽簡單的幾句話,尾崎紅葉心裏便惶惶不安,不敢回頭,強自鎮定地走出了沒有攝像頭的走廊。

那個男人到底想幹什麽?她思考著,掌心掐得生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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